鬥爭---怎麼辛苦鬥爭了一輩子，就在還不算老的年紀，告別人生舞台了呢?
連假第一天，我收到了一個令我百感交集的消息。我以前在日商工作的章總經理過世了，他才68歲。他過世的消息一傳出，所有認識他的人都感到震驚。接下來在跟我有聯絡的同事圈中，有人惋惜有人拍手，實在是因為章總經理生前樹敵太多。我跟章總經理第一次見面，是在我進入公司的四年後。當時我在總公司上班，他在分公司當經理，他的戰績輝煌業績不斷成長，我時不時就聽到有人在談這位超級戰將。但是因為我的主管跟他不對盤，所以我對它的認識僅止於此。那天早上，我的主管正要帶我出去拜訪客戶，我們跟章經理在電梯口狹路相逢。兩位主管虛情假意地寒暄了一番以後，我的主管把我介紹給他。「喔!你就是法蘭克喔?你好，我是章ΧΧ」，他笑容滿面熱情地伸出手來。「經理你好，久仰久仰，請多多指教。」，我也趕緊伸手相握恭敬地說。離開以後，我問主管他怎麼好像認識我。「你去年業績全省第一名，他開會的時候有聽過。」，我的主管說。人跟人的緣分很奇妙，四年後章經理就被調回總公司，我也被調到他主管的部門在他的手下工作。他工作起來真的非常認真，而且他態度親切滿臉笑容，對於我跟客戶遭遇的問題都立刻解決，是我在職場看過最勇於承擔的主管。在章經理手下工作非常愉快，他善盡職責又隨時幫我們解決問題，讓我工作起來很有成就感，我們部門的業績也不斷成長。當時我並不知道，他在公司的主管階層裡，樹立了非常多的敵人，包括帶領我的課長，都對他非常不服氣。我跟隨他沒多久，一向賞識他的前總經理就退休了。不喜歡他的繼任總經理上台以後，由我的課長首先發難，在辦公室裡質疑他的命令跟他公然衝突。兩個人吵完架被總經理叫去訓斥了一番，從此，章經理就有如驚弓之鳥惴惴不安。我後來才知道，原來章經理年輕時在當基層業務，為了爭取業績搶奪客戶不擇手段，因此觸怒了許多跟他同輩的人。在他跟我還親近的時候，他告訴我他的父母早逝，國中開始就住在伯父家，由伯父伯母照顧成人。對於出社會時同樣貧困的我來說，我很能體會他爭奪業績力爭上游的心情。在他跟我的課長衝突之後，我們部門裡從另外兩位課長開始，每天早上都會被章經理叫到公司旁邊的咖啡廳去，聽他滔滔不絕地控訴我課長的不是，還有他自己為了公司所做的犧牲奉獻，他鬥志昂揚可以連說兩個小時。我是全部門被叫去最多次的人。後來我才知道，原來他費盡唇舌想要說服我們每一個人。我的課長雖然跟他不合，但是對我也很不錯。可能因為我一直沒有落井下石表態清楚，所以他要找我一說再說，直到我投降為止。我後來跟他一位十分友好的經銷商談起此事，他的好友告訴我:「他本來就是一隻相鬥雞仔(台語:鬥雞)」繼任總經理是個機巧懦弱的人。他上任不久就將章經理發配邊疆，明升暗降地調到南部，遠離總公司的權力中心。我的部門換來一位阿諛怕事的主管，他凡事推責凡事不肯擔當，我們的工作從此變得窒礙難行。章協理在南部臥薪嘗膽運籌帷幄。兩年後繼任總經理的業績崩盤，遭到董事會撤換。勇猛善戰的章協理絕處逢生，從南部被調回總公司接任大位。章總經理一上任就勵精圖治，我們的業績很快再起，並且超越過去的水準。章總經理的能力沒人能比。但是他隨後因為投鼠忌器，把原本茶壺裡的風暴掀開，全面換用親信無情整肅異己，用人唯親不論能力，讓公司的氛圍陷入派系鬥爭的腥風血雨裡。一個由開疆闢土的前前總經理所建立，一直節度有序的企業文化，從此分崩離析。當時位階不高的法蘭克，因為跟隨不為章總經理所喜的主管外派，也被編派為非主流派系。不管我的業績多好不管我付出多少，都在公司的主管升遷中被邊緣化。我因此看破官場鬥爭，在服務到規定的年資時，申請提早退休轉換跑道。在我離開公司之後，章總經理在公司的地位更上層樓，晉升到以前都由日本人擔任的社長位置，他的成就非凡，在日商裡沒有其他台灣人能比。據我所知，身為高階專業經理人的他，賺的錢也非常多，跟他幼時孤兒的處境不可同日而語。如同我寫這個部落格一再強調的，生活只是工作的一部份。相較於我許多因為章總經理在公司志不得伸，一生都記恨他的老同事們，我其實只把他當成我人生的善知識，我退休之後幾乎不曾想起過他，只專注在我眼前要做的事。有時候我開車經過工作了二十幾年的老東家，常常車開過了我才想起: 那是我工作了二十幾年的地方，怎麼感覺好像很陌生?畢竟我的人生還沒結束，畢竟我的人生還有一段路要走，我只是那裡曾經的過客。不是嗎?但是驚聞章總經理過世的消息，我的內心還是百感交集。我這一生總是跟他有過多年的緣分，我們也曾經有過惺惺相惜的美好歲月，他是我在職場上很欣賞的一隻鬥雞。從孤兒到日本大企業的社長，他的人生故事非常勵志。他從社長位置退休才沒幾年，他賺得滿缽滿盆的財富，他也還不到七十歲，應該可以享受尊貴富裕的生活，含飴弄孫頤養天年。怎麼辛苦鬥爭了一輩子，都還沒享受幾年的優渥生活，就在還不算老的年紀，告別人生舞台了呢?對於相信工作不是人生一切的我來說，關於章總經理的人生故事，我自有我的看法。但是就如同我在「工作不是人生的一切」所寫，對於有人用憂鬱症換來大筆財富，有些人覺得值得，也有人認為不值得。又如同我在「身心健康是最大本錢」所感嘆的: 只能說名利實在很迷人。朋友!不知道你在還有沒有賺得滿缽滿盆財富自由的此刻，看了我所寫的前總經理故事，結論是什麼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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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伸閱讀:
1. 近年來英年早逝的企業家，最小的年僅36歲---資訊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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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. 多位大將英年早逝，台灣科技人用生命拚奇蹟---天下雜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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